不肯陪你逛街的人怎会陪你一生？

celiahe

　　父亲再婚之前，很乐意陪我去逛街。我们常常买一大袋爆米花，边吃边逛。逛的当然都是卖女装的时装店。我将买好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放，便钻进试衣间里试衣服。父亲坐在店门口，看我试了一件又一件，便会一个人呵呵笑起来。等我抱了一大堆衣服站在他的面前时，他总会很豪爽地掏出钱包来付钱。

　　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，父亲用他不多的钱慷慨地满足着我对衣服的渴望，消解着我单身生活里的郁闷。有时，还用他那独特的审美眼光，给我一次次地做相亲时的军师。可惜还没等我找到如意郎君，他便耐不住寂寞宣布要再婚了。

　　看到父亲的大红请帖的时候，我没有半点儿的欢喜。尽管在此之前，我也曾那么希望他能找到一个老伴儿排遣后半生的孤独，不再有事没事地拉我去逛街。我想父亲对我的依恋，原来是这么快就可以被另一个女人替代的。

　　我很快将自己的东西全搬到了宿舍，连照片都没留一张。新婚的父亲沉浸在喜悦中，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，照例在周末的时候，打电话催我回家。碍不过面子，只好象征性地回去吃顿饭，而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宿舍去。

　　和父亲的感情渐渐淡了下来。我开始强迫自己与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见面，偶尔和他们中的某个人，不咸不淡地恋爱一段时间，终于还是觉得无趣，分手。后来看住单身宿舍的同事日渐稀少，直到只剩了我一个，情急之下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个人的求婚。

　　父亲不知怎么辗转知道了我谈恋爱的消息，千方百计地将我和男友骗回家吃饭。饭后父亲便提议去逛街。男友看着兴致勃勃地为继母拎包的父亲，忍不住笑出声来：“做什么不好，偏偏来逛街，这样一家家地逛，不累个半死？”我没吱声，却在想这个一向对我殷勤呵护的男人，怎么突然间如此没有耐性？

　　一路上父亲兴致盎然，我在他的怂恿下，也忍不住像以前那样，不厌其烦地一件件试换。从穿衣镜里，可以看见两个面目表情迥然不同的男人：一个提着大包小包在我和继母身边做着参谋，时不时地会送上一两句让人如沐春风的夸赞；另一个则走一家坐一家，一脸的烦躁地抽烟。逛了不过五六家，他终于叫住又要去换衣服的我，撒了一个并不圆满的谎，便一个人回家去了。

　　父亲依然不急不躁地陪我们逛，而我却在男友走后烦乱不安起来。我想这样一个终于下决心向我求婚的男人以后会不会就这样抛下我，任我怎么求也不再回来？那么，二十八岁的我，再去哪里寻一个人，陪我走以后寂寞的一程？我心神不定，便也没有心思试衣服，甚至对着镜子，看着眼角细细的皱纹流出泪来。父亲从背后递过纸巾来，说：“孩子，没什么可难过的，连街都陪你逛不完的人，哪能有耐心陪你走一生？心烦的时候，给爸爸打个电话，我陪你逛街。爸爸再老，也是有空儿陪你，有劲儿给你背包的……

　　泪眼迷蒙间，我看到对面衣镜里有两个幸福的女人相视而笑。